文學中的山水清音

 （在一夫一妻的世界裡，對於 顏 夫人的行為，

我們實在很難想像。

然而在先秦時代，

顏 夫人替濫情的丈夫報仇，並梅開二度嫁給小叔的行為，

不僅被許可，且會被歌頌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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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明崇禎時代，洪承疇官拜兵部尚書、薊遼總督，在平定流寇上，替明朝政府做出許多貢獻；降清後，洪承躊也替清皇朝提供不少謀略，而成為清朝首位漢人大學士。

 洪承疇死後，諸名士想替他擬篇文章稱述其功德，幾經思量，一直無法定案，因為這類褒美文章就像當今祭文一樣，只能對死者歌功頌德，不能揭死者的瘡疤。然而，洪承躊這個人的爭議性很大：雖有功於清，卻不忠於明，要如何將降清的歷史寫得圓滿，又毫無瑕疵，這就很傷腦筋。

 眾名士再三商量，總是莫衷一是，最後只好重金聘請能人潤飾。

 這時京師剛好來了一個落魄書生，他信心滿滿的前往應募，不但要求「寫一個字，潤筆費千金」，而且要求必須先拿到錢才願意執筆為文。書生的口氣敢如此猖狂，這個人當然不是省油的燈，請看底下的文采，就不得不讓人大讚他的才思敏捷。潤飾的內容如下：

「歲甲申，聞賊陷京師，烈皇帝殉國。北庭（指後金）徇平西王（指吳三桂）之請，爰舉義旗，入關破賊，元凶（闖賊李自成）授首。公（洪承疇）於是投袂而起曰：「殺吾君者吾仇也，誅吾仇者吾 君也。」

 以上只有寥寥數語，卻將洪承疇降清之事，不但彌合得天衣無縫，而且寫得「名正言順」。

 眾名士看了，除了佩服之外，完全沒有辦法增益、刪減一詞，於是文章很快就拍板定案了。

 書生的潤飾文翻譯如下：

明崇禎十七年（西元１６４４年），聽說闖賊李自成攻陷京師，致使崇禎皇帝殉國。後金應平西王吳三桂之請，高舉義旗，入關破賊，才將罪魁禍首李自成梟首示眾。因而，洪承疇公揮動袖子說：「殺我君主的人，就是我的仇人；殺我仇人的人，就是我的君主。」

 落魄書生寫的「殺吾君者吾仇也，誅吾仇者吾 君也。」乃活用《公羊傳》〈昭公三十一年〉的「 顏 夫人者，嫗盈女也，國色也。其言曰：『有能為我殺殺顏者，吾為其妻』」的典故。

據載： 顏 夫人是春秋時期邾婁國最美麗的女子，嫁給邾婁國的 顏公當 夫人。顏公是個花心大蘿蔔，僅管家中有花容月貌的夫人，卻不斷發生桃色新聞――不但奸淫 魯 君九個女兒，還濫殺無辜，最終因有人告御狀，而被周天子誅殺。

顏公死後， 顏 夫人為了替丈夫報仇，曾說：「誰能為我殺掉害死顏公的人，我就做誰的妻子！」

顏夫人一席話，釣出了勇夫，這個勇夫就是顏公的弟弟叔術――於是 顏 夫人便嫁給小叔為妻。

書生借用 顏 夫人的典故，婉轉地把洪承疇的降清事件合理化，剛好將洪承疇仕明、仕清，做一個很好的銜接。

總歸一句話：書要多讀，才不會「書到用時方恨少」。多讀書，等有朝一日逮到機會時，便可要求「一字千金」――如此價碼，倒也不賴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