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講到文人的「茶趣」,一定會想到中唐時期的詩人盧仝的「七椀茶歌」。「七椀茶」的典故出自〈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詩〉,此詩開宗明義先介紹朋友派人送新茶給他,在感激之餘,盧仝興奮地誇大喝茶的妙用,說:

  「一椀喉吻潤,二椀破孤悶。三椀搜枯腸,惟有文字五千卷。四椀發輕汗,平生不平事,盡向毛孔散。五椀肌骨清。六椀通仙靈。七椀喫不得也,惟覺兩腋習習清風生。」

  除了這知名的「七椀茶歌」,在〈憶金鵝山沈山人詩〉,也有「一片新茶破鼻香」的貼切譬喻。茶的妙用,經過盧仝的渲染後,歷代的品茗者,一講到茶,便少不了要提到盧仝的茶詩。

  其實並不是「喝茶」有這麼大的妙用,而是盧仝窮到連米飯都沒得吃,只好靠喝茶喝到飽。更可悲的是:有時候他連享受品茗的閒功夫也沒有。如:〈寄男抱孫詩〉曾提及「宅錢都未還,債利日日厚。」〈示添丁詩〉則說:「宿舂連曉不成米,日高始進一椀茶。」

  從這兩首詩,可以看出「氣力龍鍾頭欲白」的盧仝,過著入不敷出、債台高築的生活――給兒子盧添丁的詩,竟有「舂米舂到天亮,也沒辦法舂成足夠的米飯來吃;忙到日正當中,才有機會喝到一碗茶水解渴」的悲慘描述。

         雖然盧仝生活潦倒,卻不受朝廷徵召,在河南任職縣令的韓愈,因欣賞其氣節而時常登門拜訪。〈苦雪寄退之詩〉的「病妻煙眼淚滴滴,飢嬰哭汝聲呶呶。…..柴門沒脛晝不埽,黃昏繞樹棲寒鴉。唯有河南韓縣令,時時醉飽過貧家。」即是紀錄了這段「一貧一富」的珍貴友情。

唐德宗元和年間曾發生月蝕,盧仝趁這個機會寫下〈月蝕詩〉。在這首詩中,他極力發揮愛幻想的個性,筆調誇張地描述月蝕發生原因乃是:「人養虎被虎齧,天媚蟆被蟆瞎」的結果。在此,表面上是講「上帝被蝦蟆精所迷惑,才會讓他把月亮吞了」、「上帝用人不當,所以眾神祇才會讓蝦蟆精逍遙法外」,實際上卻是句句針對著時事而言。

  他一一指責眾神祇的罪狀,諸如統領著三百六十種鱗蟲的「東方蒼龍」,說他眼睜睜地看著月蝕卻不去營救,這就好像坐領乾薪的人,要他做什麼呢?「南方火鳥」只會貶著鬼眼睛對付手無寸鐵的人類而已,蛤蟆精都已經侵犯到他的地盤了,卻一點都不在意?而「西方攫虎」,也只是個「偷吃祭祀品、吃大豬的一個神祇」,為什麼他不去吃美味的蝦蟆精呢?至於「北方寒龜」,則只是個縮頭縮腦的怕事鬼,根本辦不了什麼事?其他如「歲星」、「土星」、「辰星」等,也是分不出好人壞人的神祇,「牽牛、織女」二星則只會滿含淫思,根本不管農桑的事。

  會辦事的只有「太白星」和「北極星」而已,偏偏上帝不用他們。因為好色的上帝已經瞎了一眼,因此縱然太白星擁有一身的武藝,也難以施展他的天兵天將;而原本可以居領導地位的「北極星」,上帝卻沒有叫他「指麾萬國懸中央」。

  以上雖然講的是「上帝不會唯才是用,才會導致月蝕的發生」;骨子裡卻在指責皇帝用人不當,才會造成宦官氣燄甚囂塵上的主因。還好這首詩的結尾有個快樂圓滿的結局,即「上帝終於接受他的建言,將蝦蟆精除掉了。」可憐的是:充滿浪漫幻想的詩人,他的人生結局,竟然是因為甘露之變而受到池魚之殃。

  說到甘露之變,起因是宦官長期宰制皇帝,唐文宗對握有兵權且氣燄囂張的宦官已忍無可忍,想憑藉朝臣李訓等人,將惡勢力一一剷除,卻事與願違,反而讓許多無辜者被誅殺。受波及者,除了宰相王涯等人,連座上客盧仝也難逃一劫。

  盧仝被禁衛兵捕殺之前,曾辯稱:「我是盧山人,又沒有跟你們結怨,到底犯了那一條罪?」對方卻說:「既然你是山人,怎麼會來宰相府?這不算是罪狀嗎?」死前,老而無髮的盧仝,被宦官用釘子釘在他的腦勺上。巧合的是,他不久前才生一個兒子,取名叫「添丁」,沒想到卻一語成讖。  


[1]剛開始,他隱居在少室山中,自號玉川子,後來遷居到洛城;雖然只有破屋兩三間而已,卻仍舊吟詠不已,並沒有因為生活困頓而改變節操。朝廷知道他是個正直不阿的人,曾經兩度徵召他當諫議大夫,然而盧仝卻寧願悠遊於山林之間。(少室山:在河南省登封縣之北,嵩山之西峰,在太室山之西,潁水發源地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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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子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