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說:「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」換句話說:還沒面臨死亡威脅之前,很少有人會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。然而,不管是劇本或舞臺上的人物,在「自報家門」時,為了讓觀眾很快進入狀況,好人總會「大言不慚」的陳述自己的優點,壞人則會「一五一十」地報告自己的惡形惡狀。
觀眾對這些公式化的說詞,早已習以為常,只會聽聽而已,並不會把它當真。但出乎意料之外,歷史上真的有人將自己的惡形惡狀「公諸於世」,這個人叫魚弘,生在南朝梁武帝時代。
魚弘任職過南譙太守、眙盱(音「赤須」,在江蘇省)太守及竟陵(在湖北省)太守,長的美白高大,是當代有名的驍將,曾隨軍征討過北魏。他常常跟人說:「我當太守,有所謂的四盡:水中魚鱉盡,山中麞鹿盡,田中米穀盡,村里民庶盡。」
魚弘不怕惡名昭彰,在人前人後坦白犯下「四盡」的事,理由竟然是:「丈夫生世,如輕塵栖弱草,白駒之過隙。人生歡樂富貴幾何時!」基於這種偏激的思想,魚弘恣意於歡樂,身邊有穿金戴銀的侍妾多達一百多人,而他的服玩車馬,都是一時之絕。
幹下「四盡」的太守,撈了不少好處,最後遷為平西湘東王司馬、新興永寧二郡太守,卒於官。如此富貴、如此好下場,前輩子到底修了什麼福啊?
〔補記〕
夏侯亶和魚弘是同時期的人,梁武帝大舉北伐時,他是代裴邃的主將。夏侯亶攻下壽春城後,都督淮南、豫、霍、義、定五州,任雲麾將軍、豫南及豫二州刺史,典壽春期間,輕刑薄賦,務農省役,讓流散的戶口重新恢復到欣欣向榮的氣象。梁大通二年,進號平北將軍,隔年卒於任內。梁武帝聽到夏侯亶去世的消息,即日為他「素服舉哀」,且「州民夏侯簡等五百人表請為亶立碑置祠,詔許之。」
夏侯亶與魚弘都是當時的名人,一個寬厚有器量,一個貪婪無恥;一個「頗好音樂,有妓妾十數人,並無被服姿容。每有客,常隔簾奏之」,一個則「侍妾百餘人,不勝金翠,服玩車馬,皆窮一時之絕。」
雖然兩人所管的州郡不同,但皇帝和百姓不用透過比較,也知道誰貪?誰廉?誰為己?誰為人?故,夏侯亶死,梁武帝立即「素服舉哀,贈車騎將軍」,並贈諡曰「襄」,而州民五百人則替他上表立碑置詞。
至於魚弘的生平,傳記只有三四行記載,其生不見尊崇,其死不見哀憐――不用魚弘自曝「四盡」,其口碑也可想而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