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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富貴是惹災題目,榮華是種禍根苗,酒色是斬身之劍,

財氣是致命之刀。)
 

     〔仙呂〕〔點絳唇〕

        顏子(顏淵)簞瓢,季倫(石崇)家道,為官爵,富貴奢豪,未若貧而樂。

     〔混江龍〕

        豈不聞聖人憂道,貧而無諂無驕。假若是堆金至北斗,少不的身臥荒郊。比及看滄海塵飛幾度經,少不得北邙山高塚一週遭觀流水光陰急急,嘆虛名塵世飄飄;似輕鷗浮於水面,如曉露綴於花梢;晝簷間蜘蛛結網,銀漢外鳥鵲成橋。彼也虛名薄利,任他人祿重官高。撚指間朱顏昨日,急回頭白髮明朝。被日月暗消年少,向循環困殺英豪富貴是惹災題目,榮華是種禍根苗,酒色是斬身之劍,財氣是致命之刀牢鎖住心猿顛耍,緊拴住意馬咆哮。看野鹿啣枝瑞草,笑猿猴獻會仙桃。我遣興藥爐經卷,使吾心草履麻絛;採靈芝蓬萊頂上,種胡麻野角山腰;戴簪冠捱會寂寞,住茅庵打會勤勞。五七畝閑庭小院,兩三間茅舍蕭蕭。唱道情逍遙快樂,趁農時耕種鋤鉋。我縛定風波口是禍之門,我則待隱林泉身退天之道。須不如張良棄職,待學那范蠡辭朝。

      〔油葫蘆〕

        想閬苑神仙粗布袍,恁為官實是好。誰待要海山中歸去醉蟠桃。我則待是非海內抽身早,你待要利名場上鑽頭鬧。明說道在醜不爭在上不驕。人無百歲人,枉作千年調,不如去閑訪漁樵。

       〔天下樂〕

        你看萬里風頭鶴背高,將閑憂愁消散了。利名場上再不去染汙着。每日將經卷習,世事曉,早一場活計了。

      〔那吒令〕

        秀才每應舉呵,選場中放鵰;令史每取狀呵,司房中探爪;官人每問事呵,公廳上看招。縱有官長廉,又被曹吏每拗,赤緊的不辨清濁。

      〔鵲踏枝〕

  有學的是小吾曹,無意的逞英豪。出來的惡紫奪朱,一個個折桂攀高。動不動挐人做錯,甚的是晏平仲(晏子)善與人交。

      〔寄生草〕

        見帶着烏紗帽,又想掛紫錦[g1] 。紅塵滿面真堪笑,白頭無力應難蹈。空學得千卷萬卷聖人書,剗地里七月八月長安道。

      〔後庭花〕

        靠一峯鎖烟霞山勢高,住一間避塵俗茅舍小;做一床蓋乾坤黃紬被,穿一領傲風霜粗布袍。每日價醉醄醄,綸巾顛倒,看春風桃李嬌,賞羊羔瑞雪飄,冬天梅信早,幾番兒廝撞着,醉鄉中取快樂。

   〔青歌兒〕

         呀,我則待酒中酒得道,情願髽(音「抓」)髻髽髻環[g2] 絛,醉歸來一任傍人笑。蓬萊島走一遭,我跨著蒼鸞醉赴碧蟠桃。


 [g1]曹雪芹借甄士隱之口註解《好了歌》道:「因嫌紗帽小,致使鎖枷扛。昨憐破襖寒,今嫌紫蟒長。」也許是受到紀君祥〈寄生草〉的影響。

 [g2]髽髻又稱作髽鬏(zhua jiu),梳在頭頂兩旁或腦後的髮髻。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 〔後記一〕

 

        元人紀君祥的《陳文圖悟道松陰夢》,寫修道之人雖穿粗布大衣,卻能日日醉陶陶、天天賞美景,而愛慕富貴榮利者(如以奢侈聞名於世的石崇之輩),則不免因惹災、種禍而招致不幸。

 

  此劇目的曲詞不僅美且有深意,對於汲汲於功名富貴者而言,不啻為當頭棒喝。

 

〔後記二〕

 

  有一天和畫友閒聊,話鋒突然轉到頭髮上。畫友羨慕我的頭髮烏黑茂密,我則不免感嘆終有變少、變白的一天。畫友說:「趁年輕,可以多留幾年長髮,等到頭髮變白時,縱然想留長髮,也不好看。」

 

  聽到以上這席話,霎時眼前閃現出「白髮三千丈」的畫面,又想到「撚指間朱顏昨日,急回頭白髮明朝」及「五十年間似反掌」諸語,心中為之一驚。不免大嘆:「黑髮啊,黑髮,我還能強留多少時光呢?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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